“俄乌战争”终结“以商促变”

政客[Politico]是一家全球性的无党派政治和政策新闻机构，于2015年4月在欧洲成立；业务总部位于布鲁塞尔，并在伦敦、柏林、巴黎设有办事处，将几个全球权力中心点连接起来。

芭芭拉·蒙斯是“政客”驻布鲁塞尔的首席欧盟记者。在加入“政客”之前，她为比利时国家日报《时间》报道比利时政治。芭芭拉曾就读鲁汶大学、斯特拉斯堡大学、布鲁塞尔大学、及弗拉里克商学院，拥有历史和国际关系硕士学位。她是密苏里新闻学院的富布赖特学者，现在布鲁塞尔大学教授新闻学。她是土生土长的比利时人，出生在布鲁塞尔。

多年来，支撑欧洲贸易政策的一直是一句令人宽慰但未免天真的德国格言：以商促变。

这句话的意思是“通过贸易带来改变”，表达的信念是：跟西方之间更紧密的商业联系将推动俄罗斯和中国等国家走向更自由、更开放的政治体系。模糊逻辑认为，对于一个拥有宜家(IKEA)和星巴克(Starbucks)的国家来说，要想建造古拉格集中营或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会更加困难。

过去几年，中国的诸多迹象表明，“以商促变”只是一个童话故事，复述者通常是那些在人权记录骇人听闻的国家快乐致富的公司。中国贪婪地消费着西方的技术和时尚，却丝毫没有放松其国家威权主义，也没有改变对西部新疆地区维吾尔少数民族的残酷镇压。

尽管存在这些问题，欧盟仍然顽固地哼唱自己的颂歌，即使面对刺耳的警报声响也是如此。布鲁塞尔竞相在2020年底与北京达成一项重大投资协议，时值美国准备谴责中国对穆斯林少数民族进行种族灭绝之际。

不过，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入侵意味着，就连欧盟也开始意识到自己一直在作梦。愈发明显的是，德国主导的意在安抚莫斯科的贸易议程已被证明存在战略危险。

把贸易作为一种锤炼、推进文明的力量，这种理念当然并非德国独有。双向贸易的概念是法国哲学家孟德斯鸠在启蒙运动中提出，并嵌入到欧盟的贸易教科书中：贸易会引发对话交流，相互依赖可以阻止冲突。

尤其是德国在利用“以商促变”作为烟幕弹来赚钱，而忽视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和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的暴虐之举。

德国的商业利益推动德国前总理安格拉∙默克尔多年来对中国和俄罗斯采取绥靖政策。尽管欧盟宣称的目标是减少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但德国却犯下了致命的战略错误，承诺建设俄罗斯至德国的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毫不奇怪，普京的入侵开始以后，面对莫斯科的猛烈报复，柏林是最后发起抵制的欧盟首都。

欧盟贸易委员瓦尔迪斯∙东布罗夫斯基在俄罗斯发起攻击4天后承认，是时候改变策略了。

“贸易武器化没有任何缓和的迹象。我们别无选择，只能面对这一现实，并适应它。” 他告诉立法者。那表明欧盟的过渡将混乱不堪。

过时的哲学 / Out of date philosophy

尤其是在德国，中国传统的贸易与政治隔离墙如今正受到质疑，甚至连商界领袖也对此生疑。

德国产业联合会（BDI）是一家强大的机构，其主席西格弗里德∙鲁斯沃姆探询俄罗斯的入侵对于与其他独裁者打交道意味着什么。“政客和企业现在必须清楚，他们对于与之有关系和业务往来的其他国家，划定的红线在哪里。” 他说道。

这听起来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对于“忽视邪恶”的欧盟来说，这标志着一场重要的心理转变的开始。

“以商促变”的辉煌岁月在乌克兰战争爆发前就已经结束了，总部位于布鲁塞尔的智库欧洲政策研究中心的史蒂文∙布洛克曼斯表示。柏林墙倒塌后，这是一项相对容易实施的政策，当时德国和欧盟的经济实力雄厚，拥有帮助其他国家实现民主化的（软）实力。但自金融危机以来，布洛克曼斯认为，相信贸易是万能药的观点大多数时候是被用作继续与独裁者开展贸易的遮羞布。

“[德国总理奥拉夫]肖尔茨现在承认它已经过时了，” 布洛克曼斯说：“德国的这一转变将对欧洲的政策以及更加战略性地利用贸易产生影响。”

缘于其经济实力，德国的辩论对布鲁塞尔来说至关重要。“每次越界，无论是意识形态、制度、还是能力，都是因为德国的锚点发生了转移。” 欧盟前贸易部长帕斯卡尔∙拉米在布鲁塞尔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说。

到目前为止，主要是法国在推动“幼稚欧洲的终结”、以及欧盟贸易政策的更多战略自主。

法国的这一举措深刻地影响到欧盟对贸易的看法。乌苏拉∙冯德莱恩领导的欧盟委员会将自身定位为“地缘政治”团体，并开始建立贸易防御武器库，以应对来自中国和美国等全球竞争对手的经济威胁。

乌克兰战争以及德国的真正转变将使贸易变得更加地缘政治化。

“贸易和外交政策可以完好分离的想法现在显然已经成为过去。” 根特大学欧洲政治经济学教授费迪∙德维尔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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贸易与战略力量之间的相互联系有明显的教训。欧盟——尤其是德国——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就是主要的例子。

在全球冠状病毒大流行期间，过度依赖的危险信号已经闪现，人们强烈抗议欧洲可能“在全球化方面走得太远”，并且在必需品方面过于依赖中国等国家。

“自新冠病毒危机以来，我们正在检视一个横向教训，那就是供应链弹性和供应链多元化问题。” 东布罗夫斯基告诉《政客》杂志。

但对于如何避免过度依赖特定的国家，欧盟内部意见分歧很大。

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及时警醒了战略自主的必要性。中左翼议员凯瑟琳∙范∙布雷普特表示，欧盟“在考虑战略自主权方面还推进得不够，如果你看到我们仍然对俄罗斯有多么依赖。”

毫不奇怪，法国人也抓住了这个时机。法国贸易部长弗兰克∙里斯特的一名幕僚官员表示，与乌克兰战争相关的贸易中断强化了战略自主的理由。

但对其他人来说，这仅表明欧盟需要通过新的贸易协议向世界其他地区开放，以实现供应商多元化。

“市场是解决方案，而不是问题，” 瑞典中右翼议员约尔根∙沃伯恩表示：“自主并不会创造韧性。如果你想让贸易变得地缘政治化，那么需要与其他国家更多地合作。”

这也是东布罗夫斯基的观点，对于瑞典和捷克共和国即将担任欧盟理事会主席，他将其视为在保护主义法国结束任期后重振欧盟贸易引擎的方法。

欧盟贸易流动越多元化，韧性就越大，他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坚持开放性战略自主这一观点，让本就需要开放的供应链多样化。”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欧洲领导人对于他们需要推进到何种程度忐忑不安。即使面对欧洲自二战以来最危险的战火，各国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跳。上周，尽管欧盟领导人完全认可有必要打破对俄罗斯天然气的惯性依赖，但在设定具体的最后期限方面踌躇不决。旧习惯很难改掉。

转向东方 / Turning East

不可避免的是，如何平衡经济和政治利益这个问题会困扰欧盟的对华政策。欧盟在经济上是否过于依赖中国？在因台湾而发生冲突或者对待少数民族变得更加暴力之前，欧盟如何减少对北京的依赖？

虽然俄罗斯的入侵引发了德国军事政策的历史性转变，但欧洲外交关系委员会的乔纳森∙哈肯布罗伊奇认为，经济上的反应并不那么显著决然——正如欧盟无法确定中断进口俄罗斯天然气的日期所表明的那样。德国坚决反对欧盟削减从俄罗斯购买石油和天然气，尽管那些交易是在为战争提供资金。

德国应该从其对俄罗斯天然气的过度依赖中吸取教训，并分析还有哪些贸易可能被武器化。“这几乎是兵棋思维，” 哈肯布罗伊奇说：“如果你为中国开展这种推演会发生什么？”

在乌克兰战争之前，欧洲主要的经济担忧是对中国的依赖。额外的贸易防御及针对收购的保护措施本来是针对中国而设计，但现在可能会优先考虑有必要与俄罗斯脱钩。

事实上，布洛克曼斯没有看到德国或欧洲对中国的立场立即发生变化。“我们会考虑这一点，但不要忘记，这在经济上存在很大的利害风险，无论是在德国还是在欧洲。”

莎拉∙安妮∙奥鲁普、乔治∙洛阿利、及斯图尔特∙劳参与了报道。

Above contents are translated from / 以上内容译自
https://www.politico.eu/article/ukraine-geopolitics-in-eu-trade-china-russia/